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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悟空传》作者今何在采访录：我为什么让孙悟空谈恋爱
作者：余少镭
采访缘起：又一个五百年过去了，谁能忘得了西游？
为什么说“又”呢？从贞观年间，玄奘抗旨孤身上路到吴承恩神话西游，估摸着是五百年；从《西游记》完稿到今何在在虚拟的世界里敲下《悟空传》的第一个字节，时间“又”过了五百年。
与其说西游是一次时空上的长征，不如说它是一次精神上真正的“文化苦旅”。一个又一个的五百年间，一个虚拟的叛逆者一次次“长使英雄泪满襟”。一百个人中就有一个百个孙悟空的形象，所以，当我们将《悟空传》请下网络、让它跟传统媒体的读者见面后，四面“啪”声一片----这“啪”声里，泪水共口水一色，鼓掌与板砖齐飞。
今天，当新的西游又告一段落，“星光下，二人一马奔向苍茫前方”之后，我们将它的“始作俑者”今何在再次拎出来示众，相信在广大眼睛雪亮的人民群众面前，他会老实交代，为什么要让我们的英雄“儿女情长”？
南方都市报记者余少镭日前采访了《悟空传》的作者今何在。(以下余少镭简称记，今何在简称今。)
记：能否谈谈你的创作经验？你在传统媒体上发过作品吗？很多读者都想了解，你是怎么想到要写《悟空传》的？仅仅是“看了央视的剧集和受到《大话西游》的影响”吗？
今：我没有什么创作经验。写《悟空传》时我刚从大学出来，以前的东西全都大学里在日记本上糊涂的。我幼儿园时就改编《西游记》(因为讲故事时不记得了，只好自个瞎编)。从小学二年级就在传统媒体发表作品(得了足足五块钱稿费啊！)，老师把我当优良品种，我未来的道路好像就是成为优等生、天才。但这一切在我九岁上了初中之后就灰飞烟灭了。随着一个批量制造神童计划的失败，我像所有科幻电影里实验的失败品一样，被冲进了下水道里。彻底变成了一个平庸得毫无自信为了不留级而痛苦挣扎的家伙。我好象扯得太远了，这和我写《悟空传》有什么关系吗？我确实是看了央视西游才想到要写个搞笑的东西在网上灌灌水的，真的只想了这么多，但后来写出来的好像就不受我控制了。这证明我还纯属业余，只把写作当作是游戏和发泄情感的东西。至于《大话西游》，你看我对里面的台语顺手拈来就知道我背剧本背到多熟啦：)。但对《西游》自己的认识则是早在看到它之前就有了。第一次看到《大话西游》时我并没有感动，因为我已猜到了那个结局，当时我的想法是：它本可以做得更好。但想和写是两码事，我有没有写出新的东西还是别人去评吧。
记：《西游记》是“灭人欲、存天理”的，但《大话西游》和你的《悟空传》都高举“灭天理，存人欲”的大旗，浓墨重彩所刻划者，“情”字而已。请问同是解构，《悟空传》和《大话西游》有何不同？
今：《西游记》作为古典文学不可能有现代人的很多笔法。在当时人的思想下它没法不写成一部宏扬佛法主旋律的作品。但我认为那始终是个悲剧故事，四个人成了佛的同时四个人也就死亡了，个性、感情、理想，全都被成功扼杀了，这是一起精心策划的谋杀案。把一部这么大的悲剧写的和个皆大欢喜的中国传统喜剧似的，这就是吴承恩的高处。但是在当代几乎所有传统的东西、概念都被拿出来重新解构把玩的今天，我们当然可以直接从新的角度来写。
这是时代的超越而不是个人的超越，其实所有的一切，《西游记》都有了。《大话西游》也能把个悲剧弄得让人笑个半死，也很高。我就不行了，直接跳出来就大喊：“悲剧啊，杀人了！救命啊！”所以我最次，业余码字的嘛，可以宽容我吧。我想让他们反抗这个结局，但我不知道挣扎有没有用。所以写得很矛盾。
记：六小龄童说“让孙悟空谈恋爱是对古典名著的扼杀”，你怎么看他的这句话？
今：太对了！是谁让孙悟空谈恋爱的？我和他没完！孙悟空是一种象征，是勇气、是斗、战、胜！怎么能让他成为琼瑶片的主角？“悟空，你是风儿我是沙。。。。。。”天哪，杀了我吧。。。。。。。嗯？这么干的人就是我么？冤枉啊，本来紫霞这个人物只是因为我是个紫霞迷而顺手写的。可写出来她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孙悟空并抢了所有的镜头(可怜的阿瑶，谁让你是新人呢)，我想把她换下去都来不及了。这也是没草稿即兴写作的不利之处吧。大闹天宫时孙悟空人之将死，其言也善，说了些露感情的话，不太像个烈士也全是网上小资情调给带坏的。主旋律还是好的吧，还是想写他在屈服与战斗，生存与毁灭之间的矛盾和作西西弗式的斗争的。孙悟空对紫霞只是一种非情欲的感情，代表着对往日的依恋，像天空的晚霞。而紫霞对孙悟空是对英雄的崇拜，她并不了解他的内心。我想并没有真正的爱情在，当然这是他俩之间的事情。我只是借这来写人的内心。所以爱情并不是我想写的主题，如果大家认为这方面最鲜明只有怪我写作不打草稿了。
记：在《悟空传》中，佛境禅意随处可见；按我个人的理解，你对佛、对禅的理解远在吴承恩之上，请问你研究过佛、研究过禅吗？
今：咳，咳，千万不要拿我去和吴老比吧，要折杀俺的(哎呀，凳子垮了)。我对自己还是有清醒认识的，我不过是哲学的神殿外捡树叶的小孩。。。。。。嗯，还是夸大了。。。。。。我是小孩捡的树叶上的一只蚂蚁。总之我觉得对人生意义的思考和追问是所有人都有的，禅、道等等不过都是对世界的一种阐述体系，我无意把自己的思想划到哪个体系中去，我想的就是我自己的，借了玄奘等人的口说出来而已，并非是表达对禅等哲学的看法，平时也谈不上研究，当然人生哲学都是有共通之处的。佛无处不在，因为思想无处不在，人的领悟也无处不在，所以脚下就是灵山。我认为生命的哲学只有领悟与不领悟之分，没有领悟多少的关系，不存在现成的答案和大师，因为答案对每个人是不同的。
记：有人说，在你笔下的四位主人公中，唐僧(金禅子)为了一个信念不惜牺牲一切，悟空是“情”、“志”并重，八戒是“情”重于一切，沙僧五百年只为“功利”两字而活着。你下笔时，这么考虑过吗？
今：我写《悟空传》是没有整体构思与草稿的，基本想到哪写到哪。这些人物的形象是我对他们的理解，认为他们应该是这样的。像是对我心目中的人物作一个纪实，他们的形象是自然浮现在脑海里的。事先写的时候并没有刻意设计要让他们去代表什么，象征什么。唐僧是一个理智的人吧，他明白空的含义却想为众生寻找到价值而不成为神的掌中物。孙悟空是战斗的人，他永不服输，哪怕知道没有希望。猪热爱生活和一切美好的东西，为了这一切他却要忍受自己的丑陋。沙僧没有自己的价值观，他的价值是由别人来定的。他永远在为了他人定的意义而奔波。当然这些都是后来写完后才照着我写的稿子总结的。
记：按我个人的观感，你对沙僧几乎是惜墨如金，但他却是你刻划得最成功的形象。请问你自己对笔下哪个人物最满意？
今：对一个人物写越多，他的性格就越复杂，越人性化，也就越难以成为单纯某种象征，我写的人物几乎都是矛盾的，只有沙僧不矛盾，他最简单，最执着，不怀疑地走向一个最可悲的结局(这个结局还是我写到第二十集了才突然想出来的)，所以他给人的印象也很明晰吧。关于人物，很多网友说唐僧写的最好(MM居多，帅哥就是受欢迎啊)我想我的人物谈不上什么满意不满意，因为我并没有目标要把他们写成什么样。只能说我最倾注感情气力写的还是孙悟空，他也是最矛盾最混乱的一个。
记：有网友说你的一些精彩语言都来自《大话西游》，甚至有照搬的现象，你自己怎么认为？
今：大话的剧本我都快背下来了。在文章里引用大话的一些经典台词是网络流行的大话症，网上砖头灌水少有不引用大话里的句子来搞笑的，《悟空传》也是网上写的，又是相关，没有一些大话才是怪事。当然要照搬，照搬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从大话来的，就会心一笑了。我知道真正的文学作品里不应该有别人的句子。不过我就是忍不住。唉，大话症晚期了没有办法，再说我当初只是网上灌水逗大家一乐，哪想到要写成文学呢！后来不知多少网友和我说过这样文章带大话的痕迹会影响气氛，拿走会更好。但我想还是让它保持网上的原始风貌。
记：网络文学发展到今天，已是“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”(王朔语)，你认为网络文学与传统文学的分水岭在哪？优秀的网络文学应该有什么标准？你能预测一下网络文学的走向吗？
今：网络文学是更自由的，更不受拘束的，也是理规范的。你向传统媒体投稿，要先考虑审稿人的意见，要先拈量拈量这是不是“文学”。传统文学(发表在传统媒体上的文学)像雕塑，一定要像个样子，“不像样子”也是个样子。而网络文学(发表在网络上的文学)像大海里的变形虫，我爱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，你管不着。《悟空传》如果不是在网上写也不是这个样子。会有更新的思路，也会有大量次品。但总的来说文学就是文学，只不过你是喜欢用瓶装它还是把它洒在地上。
记：你认为哪个网络作家的作品比较优秀？你自己比较喜欢哪个网络作家的作品？
今：嗯，我只是早上起来没事出来想随便抓个名人拍一砖偷着乐的，你忽然要我谈网络作家的事----我牙还没刷呢。网络如江湖，高手如云，尤其是那些什么红心黑心花心杀手，毒着呢！在网上当名人要小心“有头睡觉，没头起床”(东方不败语)。在BBS上我要说谁谁是网络作家，他一定以为我要害他。网络的特点之一就是网上没有人知道你是一条狗，当然也没有人知道你是一个作家，越是名人就越不买账。所以我认为网民中没有网络作家这种说法。网络作家都是网上成名，到现实中当作家。网络作家这个词好像都是网外的人叫出来的，为什么要加“网络”二字呢？第一我不肯招供说谁是网络作家，我不能看他被砖砸死。第二我认为网上好的作品有很多，但都不是作家写的，他们写的时候都不是作家，成了作家就不见了。从前因为邢育森的一篇散文《我们的八十年代》而很赞赏他，但他今何在啊？论坛上有很多朋友，这些人都有能力在现实中当作家，有的已经是了，用不着我来一本正经捧他们是网络作家，我只当他们是网上玩泥巴造砖自得其乐的朋友。网络是个大澡堂，现实中华丽的外壳礼仪面子利害到这不妨全扔下吧，轻松一点，忘记自己是个人，还以为自己是羊啊熊啊狐狸啊苍蝇啊什么的自得其乐，这就是庄子提到的上古理想社会吧。
记：“我要这天，再遮不住我眼；要这地，再埋不住我心。。。。。。”这句广为传播的名言，几乎已成了《悟空传》的名片。我觉得，这也可以作为网络文学的写照。请问，这是不是你的心中理想？
今：是每个人的理想吧。一出生的理想，但在无奈的生活中被压在五行山底了。
记：听说《悟空传》将由某家出版社出版，你已将它改成了十万字的长篇，能谈谈这方面的情况吗？在新版《悟空传》增加了哪些内容？
今：对网上版本做了点小修正，另新加了一个故事，有点像系列了。但之间联系不大。有很多大家熟悉的妖怪出场(当然已经被我改得不人不妖了)，包括原本留了伏笔但没来得及写的奎木郎黄袍怪。关于孙悟空的诞生和松鼠我另写了一个童话体的故事附在里面叫《诞生》。我们一方面想有自由无拘的内心，一方面又不能停止对现实中力量的追求，而这是以自由为代价的。你戴上了金箍，还想当妖精找紫霞么？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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