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
5
井底下,十余个村民,三藏,沙,惨碧的萤火,照得人也像魑魅魍魉。三藏拿出包袱里的干粮分给村民,沙则担心行者同八戒的安危,“去了那么久,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事。”
李老儿冷冷道:“去了回不来也是活该。”
沙怒道:“你说什么?”
李老儿道:“你们的理想不是斩妖除魔么?假使完不成理想,还不如死了。”
沙一时语塞。片刻又道:“大师兄二师兄本领高强,一定不会有事。”
李老儿道:“那你还担心什么?蠢人就总是爱做多余而无聊的事情。”
沙怒道:“你不蠢怎么会连同全庄的人只能躲在不见天日的地方等死?”
李老儿一愣,低声道:“我是做错了,我只做了一件蠢事,就落的如此下场,可能你比较幸运,一直这么蠢还好好的活着,不过接下来怎么样,就不知道了,说不定,也快了。”
沙道:“什么意思?”
李老儿不答,道:“我是在等,可是一定不是等死。”
三藏开口道:“你等我们?”
李老儿闭口不言。
“是的,就是等你,”那人道,“我就是那个蜘蛛精,山上四千八百只妖精都归我管。”
他停了停,接着道:“现在剩七百只。我杀死了一千四百只,他们不服我;它杀死两千七百只。”
行者道:“它是谁?”
突然间翻天覆地震动起来,地面翻滚起伏,行者一跌,未倒,便跃起,身子撞在坚韧黏湿的墙壁上。
蜘蛛精的声音不远处传来:“我们就在它肚子里!蟒蛇!蟒蛇!他留下来的祸患!”
行者一惊,竟然有如此庞大的蟒蛇,之前看到的两盏灯原来是这异物的两只照子,地面开始疯狂抽搐蠕动,直往一个深潭运送,但跳起四壁有布满湿漉漉黏答答的汁液,汁液大量涌了出来,非但无法借到力气,反而要被喷薄而出的无数水柱冲撞得昏迷,而且这粘液带着浓稠污秽的酸腥气味,排山倒海,行者处于这样一个糟糕的不能在糟糕的境况,还漆黑一团,完全看不见,巨响,恶臭,腐蚀性的坏感觉,感觉器官都被运用到了极至,这时候,只剩下心,心一定要清净,一定要——
行者感到白马在附近,朝那个方向跃出去,一抄手揽住了白马的脖子,把白马拦腰挟在臂下,一边用金箍棒往斜壁上一撑,身体向反方向飞纵,迎面飞来无数柳絮一样的细碎生灵,沉默地声嘶力竭地哭喊,撞击在行者身上各部位,被抛入行者身后的万丈深渊,行者只能咬着牙,一心逆向而行,巨蟒翻腾不止,行者一口气力将尽,翻身滚上白马,相信它的灵性能助他二人逃出生天,白马一声长嘶,四蹄跃空,暴躁而刚烈地一飞冲天——
“我打!打你个妖怪!打你个吃人不吐骨头的!我打打打!!”
八戒踏在滑溜溜的万丈巨蟒身上,巨蟒蜿蜒盘踞了整个北坡,尾巴浸泡在污气冲天的稀柿同中,巨蟒的皮肤肌肉又厚又粗,八戒用钉耙用力砸下去铲破它的身躯,溅射出来墨绿色浓稠的血,巨蟒负痛,拧绞起来,要把八戒甩落,然后缠碾成肉泥。“大师兄生死未卜,你给我吐他出来!”八戒努力用钉耙固定不使跌落,犁得巨蟒血肉模糊。眼见巨蟒颈后一丈处似是七寸处,欲过去打致命之地,猛然间曙光乍现,一束利剑般的阳光刺破黑暗,那一刻那处爆破,绿血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,高达三丈,裂口冲出一人一马,人在马上,马烈人怒,那不正是行者与白马?蟒心一毁,巨蟒临终翻滚。渐渐瘫软在地。
行者与八戒与白马在一旁,气喘吁吁,看着庞然大物快速腐朽,肌肉萎靡下去,露出山洞般高耸的骨架,厚重粗糙的皮覆盖在上面,绿颜色的血肉流淌得到处都是,沿着北坡,大多数汇入稀柿同,腥酸臭气浓重得无以复加,清晨的阳光照到森林里,从浓密的枝叶间冷冽地披在死蛇身上。
巨蟒身体里未死去的山林小鬼又钻了出来,卑微而满足地瞬间逃逸在深山老林当中。
“这么多妖精是什么?”
“想必是那些与村民相安无事的妖精。”行者道。“你知道什么是他们在无限黑暗中存活下去的希望?”
八戒笑了起来:“自由吧。”
行者也笑道:“大概是。”忽然想起:“可是不知道那个蜘蛛精哪里去了,原来他管辖着那些妖精,不知道它们在它的管辖下,是不是生活得好,又不知道他等我做什么?”
八戒道:“你见过那个蜘蛛精了?”
行者道:“对啊,在那条臭蛇肚子里。”
八戒笑道:“你不说我都忘了。”
行者道:“什么?”
八戒道:“果然很臭啊!赶快找地方清洗先!”
行者笑道:“是了是了。”
二人牵着白马嘻嘻哈哈地往山下走去,一路走一路说笑。八戒道:“说真的,怎么那么臭,又生的那么大法,一定不是老天爷养出来的。哎,你比我臭很多啊。”
“臭很多么?很多么?怎么我不觉得?臭死你,哈哈!”
“当妖怪也很开心啊,自由自在。”
“是啦,妖怪有妖怪的好处,人有人的好处,大家都是老天爷生的,何苦你灭我我灭你拼个你死我活?”
“我们也很开心啊,有个热水澡洗就更开心了。”
“咦咦?你又在想什么啊?”
“我哪有想?是你想吧?”
“你不想怎么知道我想什么?”
……
下一页 |
|
|
|
|
|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