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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马果然不见了。
行者等人来到井外,原来妖精已在刚才来到他们头上三尺之内,还虏走了白马。他们竟都不曾察觉!李老儿等人随后爬出井外,见此情状抖若筛糠。
行者只顿一口气,又追了出去,八戒紧跟其上。两个人快得像两道流星的短促光芒投进幽暗无光的山林中,顿时被黑暗吞没。行者几乎看不见东西,只凭着一念之间的敏锐感觉穿梭于莽林,跟踪搜寻着妖精的去向穷追不舍,八戒连咫尺之内的行者都看不到,也只能收敛起任何一丝旁杂的念头凝神全力跟紧,每一棵树上每一片树叶都吸收了全部光线,树上长满了鸟,都不出声,瞪着瞎子般的眼睛做着没完没了的噩梦,森林里来来往往吹着方向乱七八糟的一缕一缕风,交错匆忙掠过,吹乱吹散行者和八戒凭籍的气息,行者八戒的速度赶在风之前紧紧抓住那个气息,快如闪电,可是闪电在七绝岭里也是黑暗的。而且那个气息越来越浓郁,不对,好像发生了变化,是另外一种腥臭浓郁起来,那个气息反而……被掩盖了,抓不到了……行者他们的速度放慢下来。
风更加大了起来,像盲目狂躁的野兽横冲直撞,眼睛暂时关闭,而其它东西完全张开,耳朵,鼻子,皮肤,心,行者站定了,失去目标。他没有开口对八戒说,八戒当然能明白。需要等待,分辨,思考,需要我们自己静下来。
突然两盏幽幽的灯光在前面亮起,山林里夜晚的雾气浓了,灯光并不明亮,隔着雾的小水珠冷冷地照过来,光还是来得太突兀,叫人打了个寒战。
八戒忽然笑道:“有意思,原来是个有行止的妖精,该交个朋友。”
行者也笑了,问道:“你怎么知道好歹?”
八戒道:“古人说:‘夜行以烛,无烛以止’,你看他打一对灯笼引路,必定是个好的。”
行者笑道:“果然。”
他二人竟有心情在这会儿说笑起来,因为他们都知道,大敌当前,最关键的是要保持心平气和,千万不能紧张,紧张、胆怯,那就等于落自己挖的陷阱里,败了一大半了。很多时候,败一点点,就等于死。
这时候倏地一阵带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腥臭狂风扑面而来,前方一声马嘶,行者就在这时候笔直向前冲了过去,八戒也跟着,可是前方喷来一股水柱,八戒原想不避,可是前方树木只要沾着一星半点便立即溃烂烧焦,八戒一惊,忙往一边翻滚出去,半边身子还是沾着了毒汁液,一条膀子只觉得一阵剧痛,痛过后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毒虫同时咬啮,逐渐向全身爬去,八戒一运全力,抡起钉耙往前上方跃出。
行者孤注一掷冲向可能是危险的中心,结果证明是赌对了,他落脚在一片柔软粘稠的沼泽上面,身后的巨响过去后,周围变得非常寂静,没有先头的风,没有乱风刮过树林的尖哨,没有鸟兽虫螽的怨恨的梦呓。脚下好像是一条道路,没有那么多的障碍,可以沿着这条路走下去,他也没得选择。但是身边开始有生气。
看不见,但是感觉得到。尽管那些东西还是不快乐,但是是活的,那些魑魅魍魉在身边悉悉索索地擦身而过,充满恐惧与驯服,以及微弱的……希望。行者对自己的感觉感到疑惑不解,在这样没有一丝光线一丝活力形同于死游弋的卑微生灵,他们竟还有什么样的希望,使他们苟延残喘地存活下去?还是完全麻痹了,活着只是因为不死,行尸走肉?极度黑暗中,没有光,什么都看不见,但是身边都是细小的活物,有着细小的乞求,没有声音。
行者在这里头不知道行走了多久,脚下越发潮湿,所幸没有要命的深深泥沼,有的地方有细微的滴水声,甚至可能有地下经过的河流。走得越久,就越觉得自己和那些游弋中的魑魅魍魉没什么区别,他紧闭着嘴唇,什么话都不能够说。
忽然心头一亮:行走的苦役,我们所要做的不就是寻找解脱于此的办法?
这时又是一声马嘶,好像白马闻到了他的气息,欢快地低嘶了几下,打破了长长久久的沉寂。同时,行者重新找到了先头他所追踪的气息。那妖精就在那里。
“孙行者。等你很久了。”那妖怪的喉咙像是被烧焦一样,声音像枯焦的树叶,很沉着,沉着里头有一分抑制不住的迫不及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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